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漸凍人侷限不自由?舞劇「The Awake」翻轉生命的可能與感動
聯合新聞網/2023.07.08/記者魏忻忻

以漸凍人為主題的舞作「The Awake」昨天晚上展開演出,六位舞者在台上呈現漸凍人的侷限與自由,感傷及欣喜,七十分鐘的表演讓大家看到生命有不同的可能。編創者謝筱瑋與謝筱婷於會後座談分享,創作之初,曾經覺得漸凍人是太痛苦的疾病,無法理解患者為何有辦法活下去,如今舞作中呈現她們找到的答案。

「InTW舞影工作室」最初於2019年在空總台灣當代文化實驗場,以浸潤式劇場階段性呈現,原本預計很快登上舞台,但受到新冠疫情影響,延宕三年。這次「The Awake」於七月七日到九日在台北市水源劇場一連演出四場,是疫情後的首次實體演出,昨天現場有一直對舞作投予關注的觀眾,也有漸凍人等病友與家屬。

漸凍人協會理事長屈穎早在2019年即在空總看過演出,即使這三年與「InTW舞影工作室」有許多分享和合作,但昨天是她第一次完整的看到「The Awake」正式呈現。深刻了解病友和家屬生命處境的她,在舞作中第一個嘶吼聲音出現時,眼淚就爆了出來,「我很難解釋為什麼,我覺得這就是藝術帶來的共情。」

屈穎還想跟大家說,舞作中與我們的生命、經歷最相應的,就是無序。「因為這場病,就是讓我們的生命進入到完全無序的狀態。」她說,每一位舞者好像代表一個情緒,但又不完全是。人生絕對不是只有喜怒哀樂,有很多的無助、無奈、徬徨,最後把這一切都歸為一個無常,當無常成為日常,就是這一切的演繹。

謝筱瑋與謝筱婷提到「The Awake」創作的最初,一開始是從童話故事睡美人開始發想,進而找到漸凍人做為主題。記得最早在空總演出時,與漸凍人協會並不熟悉,當時知道有病友家屬來看演出,而且有人開始掉淚,她們在旁,其實非常緊張。

回想還沒有謝幕之前, 舞者回到後台,他們已經感受觀眾的情緒非常緊繃。舞者問:「我們讓觀眾落淚,這是一件好事嗎?」那時候謝筱瑋與謝筱婷也不知道答案,「其實帶著非常大的擔憂,然後出去謝幕。」沒有想到協會的回饋非常熱烈,讓她們與舞者可以放心真正探討這個課題,甚至到生命最後的部分。

空總演出隔年,「InTW舞影工作室」開始接觸漸凍人病友,屈穎希望筱婷、筱瑋能夠看到,病友真正臨終到生命結束的這段旅程,因為才是去了解這個疾病,最完整的部分。對此,謝筱瑋說,她和筱瑋非常感恩,「那個是一個極大的信任」,因為必須去說服病友接受一個藝文創作者,甚至不是朋友,可以踏入他生命中那麼重要的一個時刻。

屈穎感謝舞者用靈動的肢體,演繹這些很難用文字去描述的複雜情感,「我相信這些情感,是我們每一個人內心都擁有的。」謝筱瑋說,一開始設法了解漸凍人時,這個疾病對她來講實在太痛苦了,無法理解病友為什麼有辦法繼續活下去。如今她和筱婷或許找到了答案,「我在舞作裡展現我的答案,我相信大家都可以去尋找自己的答案。」

●漸凍人協會理事長屈穎演出後座談發言全文:(注意,內有演出情節)
當第一個嘶吼聲音出現的時候,我那時候就崩潰了,整個眼淚就「砰」的爆出來。 其實我很難解釋為什麼,我覺得這就是藝術,它帶給你的共情。你某個東西被打到了,但我很難告訴你,它打到我哪個部分是跟我生活中或經歷中哪個部分共振,我不知道。

再有一個部分印象很深刻,就是兩個舞者在台上的舞蹈。那個部分其實讓我很糾結,如果大家有興趣,回去可以稍微查一下Kiki和Tom的故事。我叫屈穎,然後陳大謀,我的先生是漸凍人。他是一位非常非常優秀的台灣男孩子。

我跟他相戀是在上海,我們相遇,然後陪他走,走到現在。其實跟這個病的相處,我覺得那一段就好像在演繹,其實生病的人到底是誰,有點分不清楚。當舞者兩個人交錯中,好像那個角色一直在轉換,一會兒不能動的是他,一會兒不能動的是我,就像一個照顧者和病人,到底是誰生病?

有時候我覺得是我在生病,但我照顧的又是我先生;但有時候又覺得好像他能動,好像是我不能動了,因為他的思想比我更加的自由,更加的開放,反而我的人生被禁錮住了,就這樣一直在交集中。看到那時候就是眼淚不停往下流,這是一個很具體的呼應。

另外就是大家可能印象深刻,就是很多的指令,開始是舞者一個一個去下指令,要求做了一個一個的動作,要大家來做到,但最後卻好像被霸凌一樣。

其實我們的人生就是這樣,感覺開始時病友是被照顧者,他會說幫我把頭調整一下,左邊一點、 右邊一點。這也是編舞時非常厲害的部分,發現到一個全身不能動的人,在被照顧的過程中,他是有很多的指令,手抬高一點、低一點、腳幫我放平、踩枕頭,那最後呢?好像所有舞者好像去霸凌一個舞者,其實也就是我們的生命去被這個疾病霸凌了。

那一幕我看到,整個就是沒辦法。因為不是生病的人被霸凌,而是每一個被牽扯其中的人,都被這一場病在欺負了。我覺得舞者很想捂住耳朵不要聽、不要聽,他已經被折磨得快瘋掉了,但他掙脫不了。

再到最後那堵牆,那就是我們的生命,我相信我們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一道牆,我們衝不破、逃不掉,沒有辦法逃出來。但我也很感謝最後一段,生活還不是那麼糟,那個生命最後是柔軟的、自由的,有一道光引領著我們,我可以找到那個飛翔的力量。

其實我還想跟大家說,整個讓我看到的,就是跟我們的生命,跟我們的經歷最相應的,就是無序。因為這場病,就是讓我們的生命進入到完全無序的狀態。

大家可能看到的就是說,哎呦,我好像看不懂。其實我也看不懂,但是我心裡的情感一直在被激發出來,每一位舞者,好像代表的是一個情緒,但又不完全是。我們的人生絕對不是只有喜怒哀樂,有很多的無助、無奈、徬徨,最後把這一切都歸為一個無常,當無常成為日常的時候,就是這一切的演繹。

非常非常感謝這些舞者用他們靈動的肢體,去演繹這麼豐沛,很難用文字去一一描述的,這些複雜的情感。而我相信這些情感,是我們每一個人內心都擁有的。

說到跟舞團互動的過程,其實筱瑋、筱婷非常地用功,他們很安靜,一直在默默耕耘,舞者們也是。其實我們的互動的頻次並沒有很高,但他們就是很用功的去做田野調查,不僅去訪談病友,進入到病友的生活中去觀察,去看病友整個的照顧過程,這和兩位編舞者的本來的專業也有關,再加上她們兩人有非常深度的對於生命的思考,還能夠把它再提煉出來。

對於漸凍症病友,大家可能比較陌生,大家可能原本的認知停留在是疾病這兩個字上面,「漸凍」,身體漸漸不能動,但他的靈魂是自由的,他的感覺是正常,可能僅此而已。

但筱瑋和筱婷看到的是這一群人的生命,並得到啟發,病友在身體不能動的情況下,他仍然在創造,仍然可以讓他的生命有更多可能,透過這樣子的呈現,也給病友和所有觀眾更多的啟發,對於生命的可能,可能有更多的思考,所以很感謝,非常感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