蘋果日報/2020.12.28/記者王智勇
嘉義一名右小腿罹患罕見惡性腫瘤「硬纖維瘤症」的小學五年級賴姓男童，出生迄今已歷經14次的手術和化療等治療，仍須依賴輔具才能走路。沒想到，今年 4、5月間校內桌球社團舉辦比賽，賴童因沒擠入前三名，竟被教練罰「鴨子走路」和「開合跳」，回家後臉色發白、全身無力，媽媽追問才知兒子遭教練體罰，心如刀割，痛斥教練體罰兒子有害兒截肢之虞，簡直是拿兒子的命開玩笑！

臺北醫學大學附設醫院小兒部專任主治醫師劉彥麟指出，對賴童來說，鴨子走路、開合跳算是高強度的訓練，並不適合。若賴童小腿反覆發作疼痛，恐有截肢風險；校方和嘉義縣教育處起初聲稱，這只是教練和學生間的遊戲，直到《蘋果新聞網》告知鴨子走路是教育部明定禁止處罰的項目後，校長才坦承疏失，表示教練誤判情勢，已自行離職。

賴童母親說，她與先生育有一女一男，兒子是家中的獨子，上有一個姊姊。兒子從一出生右小腿特別肥大，像彎曲的月亮。7個月大、開始學爬行時，發現小孩罹患纖維腫瘤，猶如豆花般，迷漫浸潤在整個右小腿。10年來，夫妻倆帶著兒子四處尋找名醫，包括台北馬偕、台大、榮總等醫院，最後又到台北醫學大學附設醫院和成大醫院，前前後後動過手術8次、化療3次、荷爾蒙治療2次和標靶治療1次。

賴母表示，兒子腳底神經叢、阿基里斯腱和部分腓骨長肌都已手術摘除，所以小腿比一般小孩更無支撐力，平日擔心他的小腿劇烈走動易折斷，一定要穿上足踝輔具，才能安心到校上課。由於兒子的情況特殊，桌球運動跑跑跳跳，她們本來並不想讓兒子參加桌球社團，但今年3月學校的余姓組長力邀，且保證兒子的安全，最後才決定讓兒子加入桌球社。

她說，她在學生時代是桌球校隊隊長，夫妻平日愛打桌球，兒子從小耳濡目染，小二時即對桌球有興趣，兒子加入社團後，似乎訓練得不錯，已能和她打成平手。

賴父指出，今年4月16日，兒子到嘉義長庚進行人工血管摘除手術，並向校方請假。4月20日還特別交代導師，避免讓兒子的肩頸胸口做較大動作，以免還沒癒合的傷口又裂開。不料距開刀才1周，縫線也尚未拆線，兒子4月24日因練習賽沒拿到前三名，遭教練罰「開合跳」30下。當時兒子回家並未告知父母。

沒想到，5月1日下午，兒子又參加校內社團桌球比賽，這次共6名小朋友參與，兒子和其他2位同學的成績未達前3名，當場被罰「鴨子走路」，每人需繞行4個桌球桌大小的範圍2圈，約100公尺距離。當時穿著足踝輔具的兒子，不敢違抗教練的指令，繞完後直冒出冷汗，臉色慘白，四肢幾乎完全無力。

賴童回家跟母親說，自己身體很不舒服，完全沒體力參加晚上的補習，媽媽驚覺奇怪，進一步追問他，賴童才道出，這周以來陸續遭教練處罰「鴨子走路」和「開合跳」。賴母聽了後心如切割。

當天下午賴母用LINE傳訊給學校導師，並要校方提出改善方案及進行校安通報，5月4日到校找訓育組長和教練理論。沒想到教練卻改口說，當天要求同學鴨子走路，不是處罰，只是同學和教練之間的「遊戲活動」。對此，賴母無法接受，認為校方完全袒護教練，應通報教育處，並解聘這位不適任的教練。

等了一周，賴父見校方一直沒有正面回應，5月15日行文向嘉義縣教育處陳情，教育處除了打一通電話關心外，最後仍以「這只是學生之間的遊戲」結案。賴父認為教育處草率處理，5月27日行文監察院陳情，並將副本送交人本教育基金會和嘉義縣政風處。

7月2日政風處回文查無包庇情事，監察院也於7月13日回文表示該調查已結案。賴父不滿，決定讓兒子先轉學，9月30日賴父再向國教署陳情，但等了2個多月仍沒下文，決定本月15日向《蘋果》投訴。

《蘋果》詢問賴童，為什麼沒向教練反映身體狀況？他表示，當天穿上足踝輔具，賽前也告訴教練，自己才剛開完刀。不過比賽結束時，教練說，大家一視同仁，他只能忍痛接受處罰。

臺北醫學大學附設醫院小兒部專任主治醫師劉彥麟指出，賴童小腿的「硬纖維瘤」一直復發，已手術多次，不適久站或過度行走。平日要盡量減少腳踝過度衝擊力。運動時應避免皮膚摩擦刺激，痠痛不適時應適度休息。「鴨子走路」、「開合跳」對賴童來說，算是高強度的訓練，並不適合。賴童狀況比較特殊，若反覆發作疼痛，疼痛部位的肢體有截肢風險。

人本教育文教基金會主任張萍指出，賴童是一個身障兒童，根本無法承受「鴨子走路」和「開合跳」的懲罰，該會今年6月4日已發函嘉義縣教育處，但教育處隔3個月一直沒回文，9月4日再發文給教育處，9月21日才收到回文，但教育處一直閃避體罰問題的認定，只一味強調是「社團遊戲」，若再犯一定會解聘老師，這真的很令人納悶。

張萍說，他懷疑嘉義縣教育處和學校是共犯結構，一直在包庇這位教練，不尊重學生受教權，監察院應該介入調查失職教育人員，而不是讓教育處自行調查。

12月20日《蘋果》找上賴童先前就讀的國小校長，校長一開始還是強調，那只是教練和學生之間的遊戲，但聽到記者強調，鴨子走路是教育部明定禁止處罰的項目後，校長才說，的確是有疏失，還說這位教練是比賽型的選手，20多歲太年輕，因教學經驗不足，當時才誤判情勢，這位桌球教練已於前一陣子自行離職。

對於人本指控嘉義縣教育處和校方是共犯結構，嘉義縣代理教育處長李美華說，他們一向都尊重校方調查，不過「鴨子走路」的確是教育部明文規定禁止體罰的項目之一，如家長有疑慮，將請第三方人員針對此案重新啟動調查，給學生和家長一個完整交代。
新聞出處：https://tw.appledaily.com/local/20201228/EBI2A45ZHZATHDZF2OHHWAQCZU/