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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新擁你入懷
  • 主 題:「罕你一起 用心生活」
  • 作 者:李素錦(社會組佳作)
  • 年 齡:52
  • 疾病名稱:甘迺迪氏症-病友家屬
內容介紹:

      親愛的,當你轉述醫生的宣判,要你在剩下的日子裡,去做你想做的事時,我第一個想到的是,你將會是如植物人般,帶著呼吸器躺在床榻,睜著無奈的雙眼與我對視。所以我用淌血的心情搜尋了「運動神經元疾病」及「甘迺迪氏症」的資訊。

      小你6歲的我,一直以來總在你懷中撒嬌,讓你疼惜。而當時,孩子們尚在小學階段,你的發病對我來講,真是一段苦難的歲月。我的恐懼摻雜了你的無奈,日子在一片混亂中進行。擔心孩子成長、恐懼經濟能力……總覺得為什麼我要承受這麼多。現在回望過去,我只能苦笑的慶幸,因病發初期多次的誤診,讓我多過了幾年對未來充滿希望的日子。

      我常想,在我心裡沒人比你更好,但我痛恨病魔在你身上駐守,每當看著你時,我似乎瞧見牠在那兒對著我訕笑。感覺到我一步步的掉落在牠的陷阱中,把悲苦和牠一起鎖進我的心底。人前的我,樂觀、勇敢,但你應知我的無助與害怕,只是你也不知如何將我帶離苦境。

      但當我情緒一直走不出低迷的當口,閱讀成為我躲閃眼前困境的避難所。藉著閱讀,我逃離現實中的生活,企圖遁入書中的世界。雖然這種鴕鳥心態無法改變事實,但那短暫的抽離喘息,竟也讓我有能量用真誠的笑容來面對孩子及外面的世界。

      其實,當我兀自沉緬於內心的苦悶時,你已然走出身體的傷痛,與那頑強賴著你的病魔,微笑對視,同起同坐。

      人家說,上帝關上一扇門,必也會開啟另一扇窗。在你身上就是。

      我看到你努力復健的成績,機能只在緩慢中退化,還能獨自居家生活,甚至外出分享,帶給旁人生活的勇氣與歡樂的氣氛。你常在從監獄的分享中回來,敘述收容人因著你的話語,讓他們重新思考未來;或是你配合宗教團體協助學校輔導室進行個案關懷與輔導,希望能令那些孩子們有所改變。你說,這樣你的苦就沒有白受。

      是啊,你還想做很多的事。尤其是以你自身也是病人的身份,還常主動關懷病友,有時是到醫院探視,有時是到家裡陪他們聊聊,因著你的幽默及正向思考,常是那麼的受人歡迎。而你也認為病也要病得有代價,當教學醫院要你有如白老鼠般的做各種檢驗時,你向來都義不容辭的答應。因為,你認為自己忍受的那些痛楚,將幫助醫療團隊得到一些數據,期待未來的病友因此而得以醫治,那就是最大的回饋了。幸福的定義是什麼?你說,就是要過一個有意義人生。

      我尤其敬佩你在藝術上的堅持,並不斷吸收新知。因為你有睡眠障礙,但你常順勢而為,睡不著時就看看書、上網查資料、準備講稿、作畫、書寫等等。我常在晨起時、下班後,見你剛寫好的書法作品晾在沙發或欄杆上。當然還有更多的NG宣紙,棄置在旁,那是因為你那不受控制的手抖了一下的結果。我就曾見過你寫的260字心經,一個斗大的墨點,狠很的撇在卷末的〝揭〞字上。我說︰「啊!那前面二百多字的努力,不就這樣全功盡棄了?」而你卻笑著說︰「就當成是再一次的練習吧!」看著那些書法成品再看你那包裹著藥布的手腕,直叫我心疼與感動啊!

      親愛的,有些事,我也要在這裡向你表示歉意及敬佩。記得我常在你用繁複的手續準備好一桌菜餚後,劈頭就叨叨的唸你:「簡單的弄弄就好了,何必搞得那麼麻煩呢!」因為別人的一件小事,對你而言都是大挑戰,不要小看煮一鍋湯、燒一道菜,你總是要克服不能久站及無力的頸椎,只為等我們下班回來享用。其實我一邊碎碎唸,是一邊心疼你的辛苦。但你總說,多花點時間,好吃是值得的。因為,你一直秉持能動能做就是福的理念,能親身躬為的一定不想假手他人。你也說你不想等到有一天只能眼睜睜看著別人為你服務,而你什麼也動不了時才來後悔。是啊!身為罕病家屬的我,也從你身上看到不一樣的世界。 

      記得嗎?開始的那幾年,我很害怕面對那一群群坐著輪椅的病友,好似隨時在提醒自己,家裡也有一個病人。所以,我是一直那麼的抗拒參與相關團體的活動,直到接觸到罕病的心靈電影院。從一看完就找藉口閃人,到如今的主動分享我的感想,我真是被心理衛生專員meg、朱老師及同學們深深的感動了,這真是一個相互扶持的大家庭。因為除了病友,照顧者更是他們很重視的服務對象,這點讓我很感謝你參加了這個團體,它像一個救生圈,拋向了一群需要活出快樂與希望的我們!

      在你加入罕病基金會後,常收到該會寄來的各種活動簡章,其中「心理咨商」的訊息常停駐在我腦海中。因此常在想,我是否需求助於它,但思及我可能〝不夠嚴重〞及不能浪費資源,還有最重要的是,我並不想將真正的自己攤在陽光下而作罷。這時,《愛與望工作坊》出現了,meg極力的邀請我參加,是我在電影院的發言透露了某種不安?還是你幫我提出了求助?總之,今年四月,在陽明山福音園2天的團體互動中,因為對團體成員的信任,我在人前流下了平生最多的眼淚。這淚,竟把我心中對你的各種錯綜複雜的情緒給洗滌了一番。今天的太陽依舊是昨天那個,你也依舊是昨天的你。但是,我看著你時,那個躲在你背後嘲諷我的怪物不見了,我居然能正常的和你對話。自此,我的人生轉了一個大彎,相信你應可感受得到我的轉變。我從自己跳進去的魔窟中探出頭來,才發現原來外面等著我的竟是有著陽光與野花的大草原。啊!我要向全世界報喜,因為我找回了原來的自己。

      人生有無數個轉彎 也就有了無數個驚奇
      有歡笑 有淚水 而我們都要面對
      是怎樣的一個玩笑 要我從一個受保護的傘下讓出
      是怎樣的一種無奈 讓我挺直了腰 圈護起我的家人
      是發自內心的本能 是一種神奇的力量
      我知道 這是一個奇特的旅程
      如果能重來 我依然選擇這段人生

      親愛的,不管是什麼樣的人生,它都是一門無人能代勞的功課。生病不是你願意的,陪你走這段路,也可能是〝那個我〞選擇要我做的作業。感謝你無怨無悔的陪我走過生命的低潮期,讓我滿懷信心迎向未來。

      耳邊輕輕響起「牽阮的手淋著小雨,牽阮的手跟你腳步,牽你的手走咱的路牽,牽你的手不驚艱苦……」我,不再哽咽。

      親愛的,讓我重新擁你入懷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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